陈平原:我为什么跨界谈建筑

本文摘要:本文是9月28日陈平原教授在北京大学开会的“建筑与景观的‘白话说道’茶座”上的主旨讲话,特予本版刊登。陈教授从非己所长的建筑说道到向来寄托心力的新文化研究,绵绵情怀蕴藏在字里行间。 建筑的风华绝代与学问的博大精深,二者相辅相成八年前,《建筑与文化》杂志社的组织大学建筑专号,我受邀编写了《老房子:大学精神的见证人与守护者》(《建筑与文化》2007年5期),其中提到:“大学校园的历史感以及氛围,一如石阶上的青苔,必需一点点宽出来,而不有可能一蹴而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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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是9月28日陈平原教授在北京大学开会的“建筑与景观的‘白话说道’茶座”上的主旨讲话,特予本版刊登。陈教授从非己所长的建筑说道到向来寄托心力的新文化研究,绵绵情怀蕴藏在字里行间。

建筑的风华绝代与学问的博大精深,二者相辅相成八年前,《建筑与文化》杂志社的组织大学建筑专号,我受邀编写了《老房子:大学精神的见证人与守护者》(《建筑与文化》2007年5期),其中提到:“大学校园的历史感以及氛围,一如石阶上的青苔,必需一点点宽出来,而不有可能一蹴而就。在这方面,杨家建筑起了至关重要的起到。杨家学生对于大学的记忆,一半是给自己传道授业解惑的知名学者,另一半则是曾多次留给了青春印记的校园建筑。……在这个意义上,建筑的风华绝代,与学问的博大精深,二者是相辅相成的。

”之所以越俎代庖,谈论非我所长的建筑,主要缘于对都市研究的兴趣。从2000年在北大开办“北京文化研究”专题课起,十五年间,我指导过十篇以北京为研究对象的博士论文,的组织过四场“都市想象与文化记忆”的国际会议,还在北京大学出版社主持人都市研究丛书。

很失望,所有这一切,都以文史居多,很少涉及建筑。十年前,在《想象北京城的前世与今生》(《北京师范大学学报》2005年4期)中,我谈到:“同一座城市,有好几种面貌:简单刀剑刻有出来的,那是政治的城市;简单石头二垒一起的,那是建筑的城市;简单金钱堆起来的,那是经济的城市;还有用文字描出来的,那是文学的城市。我注目这几种有所不同类型的北京,但兴趣点显著偏向于最后一种。”这里涉及专业背景,但也与我的主因有关:在城市改建中重生的,某种程度是古老的建筑,还包括对于这座城市的历史记忆。

也于是以因此,谈到当下中国城市,我经常念叨那些于是以很快消失的“老房子”,以及对于“老房子”的记忆与陈述。四年前,不应《人民日报》之邀请,我撰文讲“历史文化名城”的维护,以下这段话,因故被删掉了:“千百年留下的东西,大有诗意,但都很薄弱,必需小心关爱,哪精辟你用推土机特金融资本的‘辣手摧花’。

在目前这个环境下,我不怕领导没雄心,也不怕群众没性欲,我害怕的是政绩优先的制度,很快经商的心态,这上下结合的两股力量,使得众多‘古城’日新月异,在‘再现巅峰’的口号下,渐渐失去其‘历史文化’价值。”(参看陈平原《“维护”才是“硬道理”——关于建设“历史文化名城”的思路》,《同舟共计入》2011年3期)。我没有说道“历史文化名城”就是“老房子”,只不过,“新房子”有一言九鼎的领导与腰缠万贯的开发商保驾护航,不愁不势如破竹;反过来,“老房子”势单力薄,如风烛残年,且未能为代言人获取什么报酬,这才必须有人文学者车站出来为其呼喊。知其不可而为之,某种程度上,正是五四新文化人的精神传统并非城市规划或建筑学方面的专家,我的话大自然是“说道了相等红说道”。

坚称没力量,为何还喋喋不休?如此特立独行,漠视学科边界,知其不可而为之,某种程度上,这正是五四新文化人的精神传统。近年大大有专家车站出来,谴责五四新文化人读书过于多,对外国学问解读不明了,对中国历史阐述不精确,理论阐释堪称不全面、不系统、不深刻印象。

这些众说纷纭都有一定的道理,但请求别忘了,那是一个大转折的时代,矗立潮头的,是一批学识渊博、兴趣普遍、敢于挑战成规的人物,而且,他们主要是借大众传媒讲话。这就说道到我对五四新文化运动的研究。

不说道专业著作《杨家北大的故事》(南京:江苏文艺出版社,1998年;北京大学出版社,2009年)、《触碰历史与转入五四》(北京大学出版社,2005年)、《“新文化”的兴起与流播》(北京大学出版社,2015年),这里只谓之前些天拒绝接受《凤凰周刊》的采访。当被问到《新的青年》是如何独领风骚的时候,我的问是——《新的青年》之所以能在众多杂志中脱颖而出,关键在于和北京大学结盟。《新的青年》影响仅次于的时期,是中间的第三卷到第七卷,那时候,绝大部分稿件出自于北大师生之手。

最开始的两卷虽也有一定影响,但它之所以能风行全国知识界,相当大程度上是因为与北大的结盟。在结盟前,其作者群主要是陈独秀的《甲寅》旧友,结盟后则基本上是北大师友;结盟前,其发售陷于危机,结盟后发行量陡增到1.5万份,除了社会影响极大,杂志本身还可以盈利。到第四卷之后,主编甚至对外声称“不另购稿”,也就是说,对于世界、对于时事、对于文学革命或思想启蒙运动等各方面议题,其同人作者群都能摘得已完成。与北大结盟后,《新的青年》的整个学术影响力和思想洞察力,获得了很快提高。

所以说道,陈独秀的北上是决定性的一步。只不过,关于“《新的青年》的特异之处,在于其以北京大学为相结合,因而取得可观的学术资源”,十八年前为“回眸《新的青年》”丛书撰序时,我就讲过了(《学问家与舆论家》,《读书》1997年11期)。事后看看,这么说道也不全面,还应当切线来讲——北大教授之所以能在新文化运动中充分发挥那么大的起到,与其深度插手《新的青年》的编辑有关。百年后回首,当初不以理论建构著称的《新的青年》,却能在“体系”争相塌陷的今日,凭借其直面人生、上下求索的诚恳与勇气、理想与激情,献身着无数的后来者。

而这,对于当下的我们——特别是在是学院中人来说,是有相当大的性刺激与启迪的。具体说来,就是在政治与学术之间、在学院与社会之间、在同行与大众之间,我们这代人,究竟该如何自由选择、怎样突围。今天的中国大学,教授们全都出了勤勤恳恳的工匠想当初,为了维护北京古城,梁思成先生曾白热化抗争;到了弟子罗哲文,口气显著恶化多了。因为,“拼死维护古建筑的同时,罗哲文面对更好的,是不得已”(参看张黎姣《罗哲文:一世书生惜不得已》,2012年5月22日《中国青年报》)。

对于新时期北京的城市建设与文物保护,侯仁之先生托了不少很好的建议,也充分发挥了起到,可到弟子李孝聪一辈,已无力影响开发商与地方政府,“唯一的恳求在课堂”(参看吴亚顺《李孝聪:行驶于历史与现实之间》,2015年6月13日《新京报》)。寄希望于学生日后沦为建设部长或城市规划局长,在我看来有些虚幻。

不是不有可能,而是屁股要求脑袋——杨家学生们即便依稀记得当年课堂上的教导,也未必不愿实施。并非弟子不希望,而是时势逆了——政府更加热情,开发商更加有力,至于学者,或言不由衷,或力不从心。北京地表的新建筑,我不坚信中国建筑师们没过抗争,只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。

最近二三十年,中国城市急遽扩展,规划师与建筑师大有用武之地;但在我这样的外行人眼中,战绩很不理想。专门家尚且无力挽狂澜于既推倒,像我这样的业余爱好者,堪称只有暗叹的份。如此局面催人反省,为什么学者们不会显得如此软弱无力?无法说道今天中国的大学教授,全都拒绝接受“铁肩担道义,妙笔著文章”;问题在于,既然他们的“文章”不被今天中国的读者采纳,更加不要说道赞赏了,其“道义”也就很更容易随风飘薨。

改革开放以来,中国大学获得了突飞猛进的变革。训练有素且才华横溢的教授们,很有可能知道学富五车,可就是没能力与官员及公众进行良性对话,进而影响社会进程。我们既受限于意识形态,也受限于资本逻辑,还受限于学院体制。

我的基本辨别是:今天中国的大学教授,如果还想要固守自家立场,依靠筹办讲座、写文章,早已很难影响社会了。原因很多,这里单说道学院体制本身的局限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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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的中国大学,学科边界更加苛刻,评价体系更加仪器,教授们全都出了勤勤恳恳的工匠,在各自的小园地里希望深耕,鼓捣自己的大课题小课题以及好论文怕论文,而忙于他陈。并非知道“两耳不言窗外事”,只是日益失去对公众讲话的兴趣与能力。

看看五四时期的《新的青年》,以及二三十年代的《语丝》、《独立国家评论》等,那时的教授们不时穿过学科壁垒,利用自己创立的思想文化刊物,必要对公众讲话,而且,“拿自己的钱,说道自己的话”。如果从业人员都躲藏在象牙塔里,最后有可能挽救整个学科的前途教授们说出,要让老百姓听得进来,除了启蒙运动立场,还得调整自家的思维习惯与表达能力。这就说道到了白话文运动的功业。

五四新文化人倡导白话文,最初显然是“有什么话,说道什么话;话怎么说,就怎么说”(胡适《建设的文学革命论》,1918年),但迅速就由“白话”改向了“白话文学”。借出周作人的话说道,就是:“以口语为基本,再行再加欧化语,古文,方言等分子,参杂调和,适合地或节俭地决定一起,有科学知识与趣味的两重镇抚,才可以用上有典雅的俗语文来。

”(《〈燕知草〉跋》,1928年)这种“有典雅的俗语文”,既不同于引车卖浆者流,也不是学院里的高头讲章,如果一定要比附,大略等同于晚清经常出现的与“著作之文”比较不应的、旁及“如话”与“美文”的“报章之文”。将近二十年前,我谈到那时影响相当大的《读书》杂志思想上追摹的是《新的青年》,文体上自学的是“给定而谈,无所顾忌”的《语丝》(鲁迅《我和〈语丝〉的一直》,1929年)。《语丝》中除了杂文与小品,还有不过于被注目的“论学说理”之文:“这种大学者写的小文章,其文体特征容易界定,只告诉其横跨‘文’、‘学’边界,蕴含着某种一时间无法言明的智慧。

”(陈平原《杂谈“学术文化杂文”》,1996 年9月21日《文汇报》)对于这种以知性居多,而又特别强调笔墨情趣的“学者之文”,我有反感的认同感。在我看来,寻找合理的对象(故事或论题)不更容易,寻找合理的文体更加无以——对于社会的影响,后者也许更加将来。

忘记梁启超的《新民丛报》,陈独秀的《新的青年》,鲁迅、周作人的《语丝》,胡适的《独立国家评论》,储安平的《仔细观察》,都是有很独特的文体特征的。之所以一而再、再而三地谈论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的《新的青年》,以及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《读书》,是想要引向一个最重要话题:思维、学识、立场等,与文体之间不存在着某种密切联系。

当年参予新文化运动的北大教授们,利用《新的青年》等平台,纵横驰骋,很快迈进,造就了整个中国思想界的思维,深刻影响了社会进程,至今令人神往。可是,这种上下求索、不问学科、旁及雅俗的文学创作方式,在现有体制下,不被视作“学术业绩”,因而被很多善于阴险的年长教授们只能地舍弃了。

这觉得有点惜。既经营专业著作(“著作之文”),也面临普通读者(“报章之文”),能上能下,左右开弓,这才是人文学者较为理想的状态。不仅建筑师有适当走进设计室,面向公众,阐释自家理念,普及专业知识,影响舆论并培育读者;所有被现有的院系科室条条拆分的专门学者,都有这个义务。

可以有“不问天下事”的专门家,但如果从业人员全都躲藏在象牙塔里,或无暇已完成“甲方”的委托,而不不愿与公众进行深入浅出的对话,让人家明白你们的“苦心孤诣”,最后有可能挽救整个学科的前途。也许,当我们反省今天中国的人文学者为何更加没力量时,在金钱、立场、思想、学养之外,还得将学科边界、文体自由选择及其背后的利益计算出来考虑到在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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